她那时候真觉得江止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

她在肮脏的魔窟里，满身都是伤痕，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而后轻轻的说：“那你会保护我吗？”

江止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人郑重其事的看着她，吐出的话比云还软：“会的，我永远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虞昭闭了闭眼睛，过往的画面和眼前的不断重复，酸涩感自胃部蔓延至喉咙，她说出来的话都是苦的：“好啊。”

她真想看看，她的好师尊是怎么对待那个传说中受尽宠爱的师妹的，她真想看看，她的好师尊在知道她的身份时，会不会还这么清风霁月，毫不在乎。

虞昭紧紧的咬着牙，口中蔓延出一股血腥味，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江止，眼眶都被那酸涩感打的通红，却偏偏笑意盈盈的道：“我愿意拜入青绝山。”

江止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将亲传弟子的令牌交给她，只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左边第三座峰便是青绝山，结束后直接来便是。”

虞昭攥紧了拳头，远处一个不甚模糊的影子如乳燕一样扑进江止的怀里，虞昭看见江止温和的揉了揉她的头，而后二人一同落座。

虞昭想，那人开口说的肯定是一句抱怨，怨他为什么多收了一个徒弟。

而江止一定是在温柔的哄她。

因为从前的虞昭就是这样的。

心脏蔓延出一阵揪痛感，虞昭说不出话，重新将斗笠盖在头上，而后站在众人中。

有了斗笠的掩盖，她的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每次难过到掉眼泪的时候，江止就会给她一颗珍珠。

江止说，民间有传言，众人向往的人鱼哭出来的泪便会凝结成珍珠，他说，昭昭就是他心里备受珍惜的人鱼。

一想到这，虞昭跟活生生吞了一个苦胆那样难受。

她慌乱的擦干净自己的眼泪，目光禁不住往江止那边跑，她看不清两个人在做什么，也听不进去身边人讨好搭讪的言论。

那在山脚处遇到的两个富贵公子紧跟着过来在她耳边叽叽歪歪着什么，虞昭觉得有些烦闷，转身就走了。

背对着江止的方向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想听那些人说话了，还是不想见到江止那么温柔的对待别人。

等弟子全部筛选完了，虞昭自顾自的往青绝山走去。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回来了，从前熟悉至极的地方现在却怎么都觉得陌生。

虞昭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上去，青绝山的杂役弟子领着她到她的住处，一路上给她标明方位。

“这位是师姐的住处，平日里不要经常来，师姐喜静。”

师姐？

虞昭抬头看了一眼，这屋子和她之前在青绝山住的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地面铺的都是暖玉，华贵的紧。

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虞昭路过自己曾经的住所，这处已经结了网，看起来荒凉极了，她忍不住的问：“这里呢？”

“这里小师姐可不要随意去，这是师叔曾经的罪徒所住的地方，外面都被阵法封着，之前就有弟子不小心触发了，现在身体里的寒毒都没驱散干净。”

虞昭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

她早晚都得来一趟的，这里还有她的本命灵剑。

弟子一路走一路介绍，最后终于到了虞昭所在的住处，不算偏远，房屋也属于一般程度。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处有个花丛，是很久很久之前，虞昭和江止一朵一朵种下的。

虞昭闭上了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弟子帮她收拾好东西，这才交代着：“三日之后便是拜师典礼了，师姐一定记得打扮隆重些。”

虞昭点头应下，那弟子又交代了点什么，才离去。

总归是入了青绝山，师尊杀了自己的原因早晚都会调查清楚的。

这一段时间的赶路着实让虞昭觉得有些疲倦了，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虞昭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在山脚处的花丛中抓着蝴蝶，江止就在一旁看着，陪着她笑，偶尔在她抓不到蝴蝶气急败坏之际伸手捏住一只，看着她喜笑颜开后，又会想着法的变出人间的吃食，每每都能哄的她很开心。

这梦的后遗症太大了，以至于虞昭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的红了眼眶。

还没等她仔细回味那很久未曾出现的梦境，外头便传来一阵一阵喧闹声，属于女孩子悦耳的娇笑听的清晰极了，不知道怎么，虞昭下意识的觉得这人便是江止新收的弟子。

她慢吞吞的走出去，果然，在那花丛中见到一个衣着明媚黄裙的少女，她手中拿着凡间的捕蝶网，肆无忌惮的追逐那些飞舞的蝴蝶。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衣锦袍的身影，虞昭下意识的看过去，果真见到了江止熟悉的眉眼。

这一刻，脑子里所有理智的弦都彻底崩断了去，她发了疯的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你收了没多久的徒弟可以被你捧在手心上？享受着一切你曾经对我的好？

凭什么都是你的徒弟，她虞昭要被你一剑穿透心脏，而这位可以在花丛中肆意起舞？

凭什么？

江止，凭什么？

虞昭用力的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尝到了满口腥甜，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可下一秒，所有的冷静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那明媚的少女转过来身，露出一个和死前的虞昭有八成相似的脸！

那一刻，所有的痛苦皆在脑子里繁杂的翻涌，叫嚣着要质问江止，却被虞昭一次一次按回了脑子里。

她用力的捏着自己手臂上的软·肉，让自己在疼痛中时时刻刻保持清醒。

她的好师尊将曾经虞昭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了别人，这个别人，还有着和虞昭极为相似的脸！

那她虞昭究竟算什么？是师尊无聊时刻的替代品？

所以师尊为什么杀了她？是因为怕这人不高兴？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把这人收为徒弟？